李晓哲
从2011年10月开始,终于得见山东大学新博物馆之真容。
身为考古系学生的我,自然要比其他志愿者要激动的多。能亲眼看到自己专业的博物馆开馆,能够亲自参与到之前的准备工作与之后的讲解工作中,这份荣耀显然神圣也更沉重的多。我终于得以在古代文化的长河中得以徜徉,也终于能尽自己的力为来访游客悉心讲述一个又一个故事。每一个展柜都能把我带入奇妙的古代文化中,我想,这也应该是博物馆的神奇所在。
做志愿讲解员也有近一年的时间,一年可能对于其他正式讲解员来说微不足道,对我来说却是弥足珍贵,我不光是实打实的看到了书本上所教授的内容,更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讲解中感受到了古代文化的魅力,也更体会到公众考古的源头,要从博物馆开始。而尤其是自己所在的山东大学博物馆,即使不为别的,单就其发掘成果主要是山大考古系师生自己的成果便足以,我也参观过很多其他博物馆,相较于那些,可能一个大学中的博物馆规模并不如其十分之一,展品数量也不如其多,这些都不会是我们的博物馆就此逊色于其他博物馆的理由,我们有自己的汗水,有自己的研究,有自己的成果在里面,这样想来,是何等的自豪!
从新石器时代开始,沿着黄河一路向东走吧,这里有孕育了古老的东夷族人的后李文化,传承裴李岗而来的北辛文化,甫一出土便惊艳了世人的大汶口文化,当然了,随着时间推移,繁荣鼎盛的龙山文化总是突破所有人的想象——一个存在于距今4600年前的时代就已经如此鼎盛甚至恢弘,每思及此,我在讲解的时候也总会不自觉的带上一份自豪的语气:这里,是古老而散发着文明之光的海岱地区!
再接着往下看吧,商代文化的青铜器璀璨而夺目,周代墓葬中出土的礼器丰富而规整,视线所及之处便是一个传奇。从最原始的石器开始,你完全可以在博物馆的陈列中见证古老的中国文化中的手工业怎样发展进步的,从这个展柜到那个展柜,你看到陶器的形制变了、陶器的颜色变了、陶器的纹饰变了、陶器的用途变了,从圜底到带足,从分档到弧裆,从红陶到黑陶,从粗陶到蛋壳陶。你看,这些展品都在笑,历经千年岁月之后沉着地微笑,等着你慢慢地、慢慢地,把它们背后的故事讲给观者听
每一件展品后面都是每一次的艰辛与收获,甚至包括我们在最开始展出的古画,其背后都是意想不到的收获——仅仅凭借一幅古画就找到了一处龙山文化遗址,这简直与当年城子崖遗址的发现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果只是认为参观博物馆就是单纯的看看各个朝代的器物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尽管这种情况很常见,更有甚者只关心展品的价格),展板上陈列的永远只是所有人一眼能够看到的信息,那些生动有趣又别具特色的考古历史故事,却会随着讲解员的讲述飘进人们的心里面去。去看看我们的“春华秋实”展厅吧,每次走到这里都会感慨万千,四十年来,山大学子不畏艰苦的成果都被铭记于此,吴金鼎先生的手札、第一次刊登的发掘简报、发掘过程中一丝不苟的发掘记录,一路望过去,满满的都是山大考古人的热情与快乐。每次讲到这里我都不会讲太多,这些热情与幸福,是需要大家自己看、自己体会的,可能你只会看到我们田野调查用的老式自行车、看到我们因为水资源缺乏只好自制的水车、看到我们在恶略的环境下仍然坚持作业,可能你只会看到考古探索的累与难,但是当你第一次田野调查获得陶片时、当你第一次摩拳擦掌的开始布方时、当你第一次亲手触摸到探方中出土的器物时、当你回头看着探方壁上画的层次分明的地层时,这些,都是考古人的快乐!很多人都说考古人的生活是乏味枯燥的,我却觉得恰恰相反,考古人是完全沉浸在探索的快乐中,而博物馆则是这样一座桥梁,它连接了传统观念上的考古探索与人民大众,考古不再是贵族的考古,我们应该看到的是公众考古也已经开始起步,公众考古的第一步便是带领大家走进博物馆、带领考古走出博物馆!从一个展品里就看出一整个时代,看看吧,深腹而内敛的圜底釜向我们开启了海岱地区的一个新时代,艳丽而花哨的大汶口彩陶则像孔雀一样充分的绽放着属于自己时代的光芒,而到了最为鼎盛的龙山时代,带着金属光芒的黑陶则向我们阐释了大气豪迈的文化面貌应当怎样处变不惊,商代的青铜器用多样的纹饰与各异的器形告诉我们商代文化是如何征服了整个中原大地,及至西周文化时,只看看那些规整有序的随葬品吧,宣告着周代礼制的器物一件一件的告诉你他们等级如何,又是如何作为天子赏赐物最终被放进墓葬里去,那些精美绝伦的玉器在温润的灯光下等着你来欣赏来识读,他们穿越千年而来,只为在博物馆中与你相见。
从选择考古开始,我便决心要终生要与这些迷人的古代文化为伴,他们是我在前进路上的良师益友,我学习他们,也感激他们,便进一步怀着介绍朋友的心情去讲解,看,这些是我在九千年前的朋友,他们很脆弱,但是他们也很欣喜能和大家见面,他们身上带着古老的东方文化之光,他们静静地在展柜里面与大家相见,被你们赞叹称道泱泱古国之瑰奇。我在这里,我在这到处充满着奇迹的博物馆里与你们共同见证,见证这一场古代文化传播之光,见证总有一天,公共考古在这里发扬光大,在这里源远流长。